01
温白羽第一次注意到林向阳是高一第一学期的寒假，学校后门的老奶奶佝偻着腰，卖着烤红薯和糖炒栗子。
很早就不上学的小混混，肆意拿着板栗品尝，却没有想要给钱的意思，老奶奶满脸地慈爱，现在却更多的是无奈。
林向阳一个起跳，为首的小混混被林向阳踹倒，紧接着是一场混乱。
温白羽，也算是生活在书香门第，这种场面自是见得少，但是还是走上去前去制止，但是温白羽显然是低估了，林向阳的战斗力。
最后，为首的小混混给老奶奶道歉，老奶奶很是慈爱接受了道歉。
当然那也是林向阳第一次注意到温白羽。
温白羽各科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林向阳认为自己和温白羽不是同一类人，当然这也不仅仅是林向阳这样认为的。
提起林向阳各科老师都是皱眉摇头，这个孩子已经废了，要不是他妈妈拼命给校长下跪恳求，林向阳怕是连南城一中的门槛都摸不到。
“你的手破了。”温白羽软糯的声音就像是老奶奶卖的糖炒栗子，似有沙沙的感觉，在林向阳听来，有种撒娇的感觉。
“真软。”这是林向阳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好意，呆呆地让温白羽给自己消毒贴上创可贴。
创可贴上印着粉白兔子，林向阳觉得自己现在的气质有点娘炮，不过似乎也没关系。
02
周一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这节课老师选着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一段文章的赏析，老师喊了温白羽来读朱丽叶的部分。
林向阳竟然老老实实地坐了起来，后排的男生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林向阳“大哥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吗？林哥竟然没有睡觉。”
“滚一边去。”林向阳不再理会他们，认真地听着温白羽朗读文章。
那天晚上林向阳做了梦，温白羽坐在自己的旁边，阳光照在小姑娘的侧脸上，细小的绒毛似乎泛着金光。
但是梦结束在梦醒时分。
早上班主任一进教室就开始大发雷霆，这周的作业还有谁没有交给我站在到教室外面去。
后门被打开，林向阳赫然在其中。
“你们这样的人，下辈子也不会有出息，还不如乘早出去打工，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反正将来也只会成为社会的蛀虫。”老师的话带着讽刺。
一天的课程结束，林向阳都趴在课桌上睡觉，今天是温白羽值日，所以走得最晚。
“我可以给你辅导，保证你下次一定不会被罚站的。”温白羽觉得林向阳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他是个正直且善良的人。
因为每天放学，林向阳都会成为老奶奶的守护者，那种小混混还会帮着老奶奶招揽些顾客，看着有些滑稽，却分外真诚。
03
“为什么。”林向阳忽然抬头，额头上有一撮头发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看着有点呆萌，温白羽嘴角微微扬起。
“我看过你的试卷和作业，只要是你写了的，都是对的，而且你是个好人。”
“好人。”林向阳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要是你愿意教我，我当然也愿意去学。”林向阳说完这些话，觉得自己很假，甚至有些油腻。
但是却丝毫不后悔，因为那是温白羽。
“那就从明天开始，我回家给你制定一个学习计划。”温白羽认真地说着。
林向阳略带嫌弃地接过温白羽手上的拖把“干个活也慢吞吞的。”说着就拖起了地。
温白羽踮起脚尖去擦黑板上的粉笔字，林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温白羽的身后，温热的气息在温白羽的头顶，这是温白羽第一次没有感到抵触和恶心。
原来人和人是不同的。
校园的余晖里林向阳就跟在温白羽的身后，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忠犬。
温白羽的每天都会给林向阳讲题补习，后排的男孩子抓着林向阳的校服，问着“你把我们林哥藏哪里去了，快点还回来。”
林向阳也不在上课睡觉，即使有听不懂的地方，却依旧会认真记着笔记，因为女孩告诉他，如果他能在下次的月考中取得进步，他会得到一份奖励。
04
月考前的晚上林向阳竟然有些兴奋和期待。
进了考场，林向阳按照温白羽的辅导时教的方法和公式顺利地解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题目，成就感让林向阳有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出了考场，林向阳在人群中远远地看见了温白羽，真希望成绩可以快点出来。
成绩出来的时间是周五，班主任来到教室显然有些不高兴，班主任和往常一样公布着分数，不出意外温白羽还是第一名。
公布完了前10名，班主任又再一次开了口“成绩不好，但是最起码要诚实，自己平时怎么样，别以为老师都是傻子，尤其是林向阳。”
“老师，那是我自己考的成绩。”要是换做以前的林向阳，他一定会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就你，省省吧，我还不知道你。”班主任的话还是依旧用词锋利。
“老师，这真的是林向阳同学的考的成绩，他最近作业都有认真完成，而且课后也有认真复习。”说这话地不是别人，正是温白羽。
“老师，最近林向阳都在认真学习。”
“我们林哥真的是自己考的成绩。”后排的男生也纷纷为林向阳发声。
“好了安静，我知道了。温白羽你下课来一趟办公室。”说完班主任就离开了教室。
05
“你的经历和时间是要用在正经事情上的，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老师，我……”
“你不用再说了，我这里有你家长的联系方式，我会给他们打个电话的，你回去吧。”
温白羽觉得回教室路有些崎岖，经过隔壁班级时，窗帘飘出了窗外，是灰色的，和父亲书房里的那个窗帘很像。
温白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你怎么了。”林向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没事。
温白羽有些恍惚，到了教室，班里的女同学看见温白羽的到来，纷纷从刚才的讨论圈里出来。
“她还真是出风头。”
“别说了，谁让人家学习好。”
“你们都给我闭嘴。”林向阳的话向来很有威慑力，教室里很安静。
放学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了，林向阳看着温白羽的背影出神。
温白羽起身走到了林向阳的身边把一个礼盒递给了他，林向阳打开了盒子“一本淡雅色系的本子就躺在盒子里。”
“祝林向阳前程似锦。”
“这个颜色也太娘了吧。”林向阳嘴里抱怨着，却又仔细地放回了书包里。
“我送你回家吧。”林向阳依旧更在温白羽的身后。
06
“回来了。”温白羽的母亲沈女士正坐在客厅里，手里的遥控器在不停地换着台。
“你的班主任，刚才来了电话。”
“母亲，我错了。”
沈女士没有生过孩子，皮肤紧致有弹性，身材也是出挑得厉害，被心理学界称为最美的心理师。
沈女士打人的力气很大，扇人耳光的时候，狰狞的表情和平时温婉的样子判若两人。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温白羽的父亲开了口。
温父，是大学的教授，温文尔雅，这片住宅区里，都是父亲母亲这种很有社会名望的人，其中温父和沈女士，就是其中的典范。
比起沈女士的拳脚，温白羽其实更害怕父亲，温父是那种典型的自私享乐主义，看着温润如玉，背地里却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小羽，你来一下书房。”沈女士听见温父这样说，脸上带着鄙夷和不屑，拿着包出去了。
这似乎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律，温白羽去书房，母亲沈女士就会外出。
温父的气息在温白羽的头顶喷洒，温白羽抓着价格不菲的进口窗帘，窗帘有规律地摇晃着。
温父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书房，温白羽透过落地窗地下的缝隙，看着外面。
洗澡睡觉，温白羽没有足够的力气去继续学习。
07
温白羽其实不知道自己具体的生日，只是小时候听福利院的院长说过，她应该是在盛夏出生的。
林向阳的生日也是夏季，街边的小商贩在卖着各种颜色的冰淇淋，温白羽看着商贩手里的冰淇淋看得出神。
“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向阳已经买一个，冰淇淋上面点缀着颜色鲜艳的草莓果酱。
温白羽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种腥臭的气味从鼻腔喉咙直奔太阳穴，但是面前明明只有拿着冰淇淋的少年。
温白羽接过冰淇淋吃的很慢，原来冰淇淋是甜的，午后的风虽然夹杂着暑气，温白羽的心却像是泡在了温开水里一样。
不冷，不热。
林向阳盯着少女嫣红的嘴唇，心里像是炸开的烟花。
“你要尝一尝吗？”温白羽感觉林向阳似乎一直盯着自己看。
“我才不要吃这种甜腻腻的冰淇淋，你吃吧。”温白羽把手上的冰淇淋递到了林向阳的嘴边。
“你尝尝，真的很甜。”
林向阳的耳朵像是夏日傍晚的晚霞。
“我都说不要了。”
08
高二分班后，林向阳还是和温白羽一起选了理科，甚至还成了同桌。
因为有温白羽的辅导和林向阳的努力，林向阳的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
课间阳光照在少女的侧脸，林向阳觉得未来如果有她，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林向阳的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操劳着家里的小饭馆，店里的男人借着喝醉酒肆意妄为的占着母亲的便宜，母亲还要陪着笑脸。
林向阳，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会了打架，骑摩托车，成为了街边的小混混，但是那个时候林向阳却一点也不觉可惜，因为店里的食客，觊觎林向阳的拳头，也规矩了不少。
母亲知道林向阳是为了自己，但是那么乖的孩子，应该在校园里，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在宽阔的操场上展现着青春洋溢的一面。
在母亲的一下哀求下，林向阳再一次回到了高中校园。
为了配得上优秀的温白羽，林向阳觉得自己对未来有着无限的动力。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课。
09
林向阳的生日是在周末，林向阳的母亲知道林向阳的同学会来，准备了很多菜。
温白羽和林向阳坐着17路公交车，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见夹杂着些许小球球。耳机里放着轻音乐。
林向阳用手挡住了照在温白羽脸上的阳光。
那是一个很老的小区，门口布告栏前，上了年纪的老人拿着蒲扇乘凉。
林向阳和她们打了招呼，介绍了温白羽。
林向阳的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林妈妈开门的时候还围着碎花围裙。
“小羽来了。”温白羽觉得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有这么温柔的发音，它不尖锐，不黑暗，不恐惧。
林妈妈做的都是些家常菜，摆盘不精致，吃饭可以如此的轻松。
温白羽夹菜时，一块调皮的排骨，从筷子上掉在了桌子上，温白羽下意识的用手去捡并且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林妈妈依旧话语温柔，林向阳拿纸巾帮温白羽擦手。
原来夹菜掉了不会挨打。
如果可以温白羽希望自己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林妈妈看着温白羽满心满眼都是喜欢，不仅是因为她帮助向阳学习，更多的是一个听话懂事又漂亮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10
高二，开学学校月季园里的，大橘猫怀孕了，还生了三个小猫。
温白羽，很想收养它们，但是母亲向来对有毛发的小动物很反感。
记得以前，和父母以前去参观游园会，路边的小商贩向孩子们讲授着如何养小兔子。
周围同学的家长都给孩子买了，母亲也给温白羽买了，只是第二天早上，温白羽想要去给小兔子喂些吃的。
却发现兔子和笼子都不见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温白羽问父亲，父亲说母亲对小兔子的毛过敏，小兔子送给别人养了，但是下午放学小区里打扫的保洁人员，吐槽着，是谁这么残忍，把兔子都摔扁了。
温白羽没事总是会去看小猫，最后林向阳看不过，收养了那些小猫，其实林向阳也有私心。
那样温白羽每周都会去他家里看小猫，还会在家里吃午饭。母亲很喜欢温白羽，当然自己也最喜欢温白羽了。
高二结束，开学就是高三了，学习的紧张氛围感染着每一个人。
有人期盼着高考快点结束，有人期盼着青春可以漫长一点。
温白羽是前者，当然林向阳是后者。
11
温父，叫温白羽去书房的频率越发的频繁，母亲沈女士脸色越发的阴郁。
外人都说，温白羽上辈子应该是拯救了地球，不然怎么会生活在这样令人艳羡的家庭里，父亲学识渊博，温文尔雅，母亲知书达理，漂亮可人。
只是没有人知道，温家的大理石地板，真的又硬又冷。
放满各种名著的书房里，永远掩埋在着喘息和啜泣。
打开门和关上门就是地狱和天堂。
中午的午休时间，温白羽枕在手臂鼻腔发出轻轻的呼吸声，伴着淡淡地清香，林向阳能清楚的感受到，哪些呼吸和清香。
只要稍稍往前几厘米，自己就可以吻到女孩的脸和红唇。
上课铃响了，下午的任课老师也到了，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满了厚厚的书墙，那里承载希望和未来。
汗水夹着着泪水，高三眼见也接近了尾声，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考试注意事项。
两栋教学楼的天桥上也站满了学生，白色的纸，像是洁白的雪花。
温白羽和林向阳走在常走的小路上“温白羽，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我考到了约定的分数，我们就在一起。”
“当然，我说话算数。”温白羽满脸的笑意。
林向阳突然低下了头，吻落在了温白羽的侧脸，少女的脸在晚霞的陪衬下，格外的鲜艳。
林向阳像个孩子一样在前面呼喊自己要有女朋友了。
温白羽擦掉了眼眶里的泪水“要是我能清白的时候遇见你就好了。”声音很轻，吹散在六月的晚风里。
12
查到成绩，林向阳飞奔到了和温白羽约定的书店。
满脑子都是温白羽的笑脸，温白羽没有进书店，安静的站在门口，接近7月的天气已经闷热的让人有些窒息。
大地迫切需要一场甘霖。
“你怎么不进去，外面很热。”林向阳推开书店的门。
“我想让你一到就看见我。”温白羽的声音依旧很轻很细。
林向阳在书店里不断地向温白羽诉说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林向阳，我食言了，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云和泥的区别，即使再努力也是枉然。我要出国了，以后就不要联系了。”
“小羽，你不要和我开玩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的。我可以为你改变，你相信我。”
温白羽没有多做逗留，出门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平稳的停在书店的门口。
温白羽上了车，林向阳眼眶红的厉害。
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书店的老爷爷还是和往常一样爱打瞌睡。
林向阳在开学前的日子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帮母亲在店里帮们，只是没有了笑容。
林妈妈问起温白羽怎么没有来，林向阳告诉母亲“小羽最近很忙，过些时候就会来玩的。”
小橘猫早已经成为了大橘猫，围着林向阳的脚脖子撒娇。
开学林向阳自己去了当初和温白羽约定的大学。
13
林向阳每天都会写一篇日记，温白羽说过她最喜欢C大的校园，桂花树，香樟树，红枫……因为温白羽不在，林向阳只有看到挂在树干上的介绍牌才认识那些树。
林向阳，想着以后等温白羽回来，就把自己写的日记送给她，这样她也可是知道她喜欢的大学，到底有多美好。
林向阳成为了，温白羽那样优秀的人，拿着全额奖学金，成为乐于助人的人，成为了世人眼中的好人。
但是夜深人静，林向阳还是会想温白羽。
大四的暑假，林向阳打算去律所实习前，回一趟老家，想把日记送到温白羽家。
回家的大巴车上，林向阳准备了很多开场白。
“hi，温白羽。”不行不行，这样不太稳重。
“你好，温白羽。”不行不行，这样似乎太过于疏远。
算了，等到了那里，再说吧。
城市新闻正在报道一则新闻“本市高校某教授猥亵强奸案证据确凿，今日正式进入审理阶段。”
接下来的报道林向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的，只觉得脸上都是泪水。
14
温白羽死在了和林向阳见面后的第二天的清晨。
温父在一次把魔爪伸向了学校里的女同学，被实名举报了，紧接着哪些藏在岁月里的肮脏得以重见光明。
沈女士为了自保，本来以自杀结案的温白羽的事情，才得以被知晓。
温白羽不是温父和徐女士的女儿，徐女士不能生育，两个人在福利院里领养了孩子，那孩子是福利院来最漂亮，最听话的孩子。
人都穿着各式各样的伪装，不健全的领养机制，社会名望的裹挟下，少女留在了17岁。
从此，阳光明媚，她岁岁无忧，粉色是少女，但是丛林里藏着黑色的毒蛇。
林向阳去了以前常去的书店，老人似乎一样就认出了他，递给他了一个本子，和当年温白羽送给他的是一个系列的。
那个系列市面上已经不常见了。
“当你看到这本日记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在一个美丽的国度开始了新的生活，那里有树，有草，有蓝天、也有白云。”
“那里的街上都是人，学校里有孩子们读书的声音。那里的日出和日落，应该是你和我一起看过的那样。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
“四五点钟的早上，街上有卖着包子的小贩，有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天上还有启明星。”
“那里……”林向阳几乎是哭着回家的。
“我很喜欢这世界，也很喜欢你，但是与你无关的事情都是肮脏的。”
15
林向阳成为律师的第二年，那些大橘猫也寿终正寝了。
卖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老太太也不再学校后门摆摊了，书店的老爷爷也换成了中年男人。
以前常去的烧烤摊，也进入了政府规划的范围内，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以前的同学，开始走向社会，成为父母，有了啤酒肚，有了游泳圈，但是少女还是明媚动人。
陆陆续续的人或者事物自然的生长，而后死亡消逝。
林向阳，很期盼生命的流逝，但是也并不着急。他要成为温白羽眼中的好人，他要替少女去看看着世界，感受这个世界，万一将来遇见少女，少女问起他，他要详详细细的给少女描述。
林向阳向着阳光出发，纯白的少女留在了远方。似乎无悲无喜，但是心却碎得捡都捡不起来。